我是一個并不排斥麻將的人,因為從小在麻將聲中長大,也是“麻將培訓班”的骨干成員,我見證了麻將給人們帶來的歡樂,夏日涼亭下熱鬧的麻將聲和人們的歡笑聲此起彼伏,人們邊打麻將邊說些閑話,一桌牌周圍會聚集好多人圍觀,大家相互扯白聊天,嬉笑玩樂,好不快樂,麻將倒成了附屬品,大家借麻將之名聚集聊天才是正業;我也見證了麻將驅逐了鰥寡老人的孤獨,正是麻將提供了老人之間互動的機會,讓他們忘記失去伴侶的痛苦,同時也給予了老人余生生存的意義,讓他們在所剩不多的日子里不再空虛。只是,打工潮興起后,部分年輕人外出務工,留在家鄉種田的農民們在農忙之余便聚在一起打牌,圍觀的人少了,聊天的人也少了,每天值得期待的娛樂便只有打牌,重復著幾分鐘一輪的輸贏,刺激著因勞作而勞累的神經,單調的娛樂就如同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不打牌便無事可做更加無聊。農忙之余將此作為調劑滋潤滋潤生活也未嘗不可,但正是平日的打牌傳統,擠占了新年團圓相聚的珍貴時刻,見面就打牌,除夕打,正月初一打,白天打,晚上打,哪兒拜年哪兒打,使得過年和平日里沒什么兩樣,甚至比平日里更加瘋狂,使得人們感嘆過年真無聊,除了打牌就是打牌,為了增加刺激性,便加大籌碼,簡化輸贏的形式,提高胡牌的幾率,簡單的娛樂就變成了牌術的競技和財力的角逐,年味就變成了銅臭味。
家鄉的麻將熱似乎是一股難以湮滅的火焰,曾有人試圖開發其他娛樂活動,年輕的婦女中流行過一段刺十字繡,但因為要細心耐心,花費大量時間精力而未能普及;中老年婦女們也曾自發組織過跳廣場舞,但因組織能力及財力有限而放棄,其中部分能歌善舞者成立了一支腰鼓隊,在紅白喜事時被請去打鼓助興,收入頗豐;村中的青壯年勞動力也成立過一支舞獅隊,在春節期間到各家各戶去舞獅送祝福以添喜慶,不成文的規則是每家須給隊伍一條煙,但有的家庭不給人家面子,任由舞獅隊在家中歡騰就是不有所表示,成員們很是受傷,加之在發現舞獅收入還不及平日正常的收入對不起一天的勞動消耗時就解散了隊伍。相比于更加平民化、大眾化的麻將,這些娛樂活動耗時費力,很難持續和普及,更不可能取代麻將作為娛樂之王的位置。因為麻將的侵蝕,家鄉的年味淡了,鞭炮聲少了,孩童的喧鬧聲少了,回鄉過年的人也少了,在外的人說:“過年回家沒勁,除了打麻將就沒得什么干,打牌又要錢,還不如在外清凈又省錢”。在家的人說:“過年真沒意思,路上都見不到什么人,都宅著打麻將去了,還不如平時人多熱鬧呢?!甭閷?,將親人之間的感情紐帶割裂,分解了團圓的意義,磨平了春節的價值,它從快樂之源變成年節之痛,誰之錯?
2014年2月8日
雷望紅,華中科技大學中國鄉村治理研究中心碩士研究生,湖北石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