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像我們家這樣只有三個人一起過年的家庭不在少數,絕大多數家庭都是父母兩個人在家吃年飯。也許是錯覺,今年凌晨的鞭炮聲好像也不及往年的厚重響亮,大人們討論“出天方是騙鬼的”,隔壁家的叔叔就沒有放。打工也好求學也罷,家里的田基本上就是靠夫妻一起耕種。萬一哪一方身體不行了,田就種不下去了。上面灣子的叔叔在山上炸石頭,把右手指頭弄斷了兩根,不能干重活,他家的阿姨又當男人用又當女人用,今年她的胳膊疼,她說她只有等著餓死了。在平原地區使用機器耕種還算便利但成本較高,從下種子、打田、插秧、收割如果每樣都準備使用機器,那么一年種上頭就賺不到錢。人們一般只會在部分田上使用部分機器,種田仍然是個體力活,要扛稻谷的地方還很多,五十多歲的父母做這種體力活已經慢慢力不從心,扛稻谷的口袋只能越來越小。少數老人種不動了就開始拋棄少量旱地,開始將打谷場開墾為耕地。四五十歲的人還希望能多種點地,但是現有的土地就這么多了。種的好的家庭能賺個一萬多塊,自己用是夠了,但照顧人情、照顧孩子已經非常困難,再稍微想干點別的什么就基本上沒什么可能了。在村莊里良田被填修建房屋、雞場、豬場、魚塘的現象隨處可見,另一方面宅基地被推成良田的現象也有,聽人說之前有人來測量了每家每戶打谷場的面積大小。
父母希望子女離得近,但不希望子女留在農村,子女也盡量不留在農村,留在農村在某種程度上會被認為沒出息。父母竭盡全力地將子女推出農村,子女也竭盡所能地靠近城市生活,心態上、消費上、言行上趨近城市,除非實在混不下去,只要有一線生機都想方設法留在城鎮。可一般年輕人、中老年人從事的是低端行業或者說風險性較高的低端行業。有句話講“父債子還”,父與子的界限就好像農村與城市的界限,這債究竟該如何還?農村人做到死才會不種田,父母到死都要保證自給自足,我們該如何保證自足呢?誰是下一個父母?換錢是件讓人開心的事情,很多家庭都是種什么賣什么,除了留點口糧能賣的基本上都賣了,他們說自己吃不了多少,要吃就到街上去買。
曾經去過的鄂州某村田地大片大片地拋荒,村里漂亮的樓房到了夜晚卻只有幾盞微光乍現。我們還有幾個十年,希望一切不要太晚。
舒麗瑰,華中科技大學中國鄉村治理研究中心碩士研究生,湖北京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