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里芬難題與人民幣國際化的成本
導致布雷頓森林體系崩潰的一個致命邏輯悖論是特里芬難題,即國際貨幣的發行者必須通過貿易逆差向世界供應其貨幣。例如,美元作為國際核心貨幣將引致美國的長期貿易逆差,但美元作為國際核心貨幣的前提又是美元幣值必須保持穩定,由此,美國必須是一個長期貿易順差國。這兩個要求是互相矛盾的。對于人民幣國際化而言,這一悖論也同樣存在。
對國際核心貨幣而言,有兩個相互關聯的問題需要解決:一是貨幣如何發行并使之能夠流入國際市場?二是這些國際貨幣又如何回流到發行者手中?從國際收支表主要項目中反映的一國對外經濟關系中可以看出,這兩個問題的解決并非輕而易舉。
第一,貨幣發行國通過哪些路徑將本國貨幣投放到國際經濟之中,其效應是否能夠破解特里芬難題?
從貿易項看,對外貿易是貨幣流入國際市場的一個主要路徑(為了分析的方便,先暫且假定只有此路徑)。在此條件下,如果國際貨幣發行國的對外貿易處于順差狀態,則意味著它所發行的貨幣不能流入國際市場,由此,該國的貨幣也就不可能成為國際貨幣;但如果國際貨幣發行國的對外貿易處于逆差狀態(且長期持續),則意味著這一貨幣的幣值缺乏足夠的經濟實力支撐,在長期走勢中將處于貶值狀態,不利于維護國際市場的穩定運行,因此,并不適合作為國際核心貨幣。不難看出,這是特里芬難題提出的邏輯矛盾。
從資本項中的私人資本輸出看,私人資本輸出是貨幣流入國際市場的又一重要路徑。私人資本輸出帶動著貨幣流入國際市場,由此,即便在貿易順差條件下,由于流出的私人資本數額大于貿易順差數額,依然可以發生國際收支表中的赤字(這表明該國貨幣凈流出)。就此而言,私人資本輸出是破解特里芬難題的一個機制,但這一機制效應在時間上是有限的。從長期看,私人資本輸出引致了資本輸入國的生產能力提高(即便暫不考慮它降低了資本輸出國的生產能力和產品出口能力),不僅使得后者對資本輸出國的產品需求減少,而且可能提高它對資本輸出國的產品出口能力;隨著私人資本輸出的增加,這種情形持續加重,在引致資本輸出國的貿易順差減少的基礎上可能出現貿易逆差。這又回到了特里芬難題之中。
從資本項中的政府資本輸出看,通過政府間的貸款、購買他國政府債券和無償援助等方式,可以將一國的貨幣輸出到另一國家。如果政府資本輸出用于直接的商業性投資,它的后期效應與私人資本輸出相仿,因此,需要假定政府資本輸出不是用于商業性投資以擴展資本輸入國的生產能力,而是用于增加資本輸入國的公共項目投資和公共福利。
在此背景下,的確有助于破解特里芬難題中的貨幣供給問題,但依然存在三個有待破解的難題:其一,由政府資本輸出所供給的國際貨幣在各國的配置、數量和時間連續性等方面能否滿足各種國際經濟活動的需要,這種貨幣供給方式是否可持續?其二,資本輸入國在生產能力不提高的條件下,如何保障債權國的債務清償?一旦不能如期清償,是否將引致資本輸入國的主權債務危機,而資本輸出國政府又用什么機制來化解此類危機?其三,通過無償援助方式提供的國際貨幣在各國配置、規模、連續性等方面是否具有可持續性?2010年以后,希臘主權債務危機對此已做出了實踐的回答。
從金融項看,國際貨幣發行國的各類經營性機構通過購買資本輸入國的各類金融產品(如公司債券、政府債券、股票及其他金融產品)可以通過金融交易將貨幣輸到需要國際貨幣的國家和地區,但其后期效應與私人資本輸出大致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