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匯報:如何扶持民間智庫的發展與壯大。在中國,不少民營智庫運行艱難,一方面是缺乏經濟條件做支撐,另一方面是留不住高素質人才,您認為,這兩者之間哪個因素更為重要?
李成:我認為智庫最關鍵的是人才,而非經費。智庫選擇的人才必須是非常著名的或有巨大潛力的,有話語權,他們能夠不斷地得到媒體、學術界、國際國內民眾的注意。我想,隨著新媒體的發展,人才對智庫的促進作用會變得越來越明顯——只要能夠得到話語權、能夠得到媒體的關注,一個智庫就會應運而生。
在智庫的實際發展中,資金和人才兩個因素相輔相成。中國目前有個非常好的條件——大量的私有企業主資金豐沛,他們中的很多人希望能夠影響政策,不難想象,再過幾年、十幾年,中國也會出現本土的“布魯金斯”。我們知道布魯金斯學會是以一個零售商的名字命名,羅伯特·布魯金斯發跡后,創立了兩個教育研究機構,一個是在圣路易斯的華盛頓大學,這是美國的一流大學;另一個就是布魯金斯學會,布魯金斯學會成立于1916年,再過兩年就是100周年,目前100周年的捐款活動已經在進行。我想,再過幾年中國也會出現類似布魯金斯的有遠見的企業家,他們會投資智庫的發展,中國出現布魯金斯、卡耐基等有影響力的以人名命名的智庫指日可待。
文匯報:既然人才是智庫發展的關鍵,那么中國的民間智庫在發展中如何防止人才流失?
李成:這個問題是雙向的,比如中國也會有知識分子、辭職官員下海,他們有時會把智庫當做“旋轉門”。
留住人才的因素有很多,包括政治、經濟因素,也要考慮到工作環境,這個不能一概而論。
要為智庫中的人才提供好的工作環境,最重要的是給予其一定的學術自由,智庫中的研究人員可以自由決定他的研究方向、特點,同時還應有一個團隊來幫助他,不要給研究人員太多來自經濟和人事方面的壓力。布魯金斯學會研究人員100名左右,但輔助人員有近300人,這300人中包括研究助手和公關、捐款、行政管理方面的負責人和工作人員。而目前中國的不少智庫里,“將軍”多,“士兵”少,難以形成有效機制。智庫里必須有一個合理的工作搭配。
人才很重要,但只靠人才,沒有一個良好的運作模式,有時會把優勢變成弱勢。對于中國的智庫來說,更重要的是,其聘請的專家學者能夠在智庫里工作、有所貢獻,而不是單純掛個名字。畢竟,作為一個思想庫,其首要任務是產出思想,能夠對政策有所影響,提供新的觀念、方法和思考問題的方式。
文匯報:如您所說,中國也有“旋轉門”現象,但主要是退休的官員進入智庫,很少出現年輕的智庫成員進入政府,您認為,要改善這一現狀,需要從哪方面入手,做哪些準備?
李成:中國的“旋轉門”現象與中國的政治特色、官員的年齡限制有關,很多官員在五六十歲就退休了,在西方,五六十歲是官員發展最具優勢的時期,在這種情況下,很多中國官員想要繼續發揮作用,用他的經歷、經驗發揮余熱,就選擇到智庫尋求發展,這完全可以理解。
但在西方,更多的現象是年輕的智庫成員到政府去,這其實跟美國的兩黨制有關,因為每4年的總統選舉都會帶來一些人事變動,如果總統換屆、兩黨輪換,根據一般統計,會有約4000個聯邦行政部門的位置出現更替,新上任的4000人中,至少四分之一來自智庫,或是有學術背景和研究能力的人士,這也為智庫的年輕學者帶來了更廣闊的發展空間。政治精英的選拔,東西方方式很不一樣,中國的官員選拔更看重基層經驗,官員大多數是從地方一路成長上來。
不過,近年來也有中國的智庫人員進入政府工作。我覺得隨著中國對專業化的重視及智庫今后的發展,對海歸學者的重用,尤其是智庫年輕成員與媒體的互動漸多,中國“旋轉門”的單邊現象會有所改善。但畢竟中國政治特色與西方兩黨政治文化有著本質差別,在中國,智庫中的年輕人進入政府的數量可能會增多,但不會成為一個主要的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