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執(zhí)行副院長 王文
如果把在研究機構工作的人泛稱為“學者”,那么,從功用上至少能分出“智庫學者”和“一般學者”兩大類。后者又能按不同的學科進行分類,比如經濟學人、金融學者、科學家等等;前者則很難嚴格地用學科種類來劃分,因為“智庫學者”不能拘泥于純理論和單一學術化的研究,而必須要有更強的現實問題導向和多元知識背景,研究內容往往隨著現實需求的不同而發(fā)生變化。正因如此,目前中國極度缺少優(yōu)秀的、復合型的智庫學者,這是建設中國特色新型智庫的重大障礙。
為什么缺少優(yōu)秀的智庫學者
二戰(zhàn)結束后,大學在整個現代社會運行體系中占據主流地位。要進入研究行業(yè),通常需要有嚴格的資質審核,比如,要有博士學位(現在不少大學還需要博士后的履歷),必須有學術文章發(fā)表(有的大學更是要求須在權威學術期刊發(fā)表過文章),要有學術延承與專業(yè)劃分(什么樣的學科畢業(yè)必須到相應的學院任教)等等,這類在歐美世界興起的現代大學傳統(tǒng)與慣例漸漸被改革開放后的中國大學所繼承,進而形成了相對高門檻的學術圈。這種高門檻保證了學術的純潔性,但往往也被不少具有批判精神的人所詬病。
從智庫建設的角度看,智庫學者需要學術圈的熏陶功能與研究功底的培養(yǎng),但學術圈的相對保守與固化的研究特點,也造成了智庫發(fā)展的不利條件。比如,學術圈大多鼓勵清高、象牙塔式的研究,智庫界卻需要探下身,做與當下情況緊密相關的研究;學術圈大多鼓勵坐冷板凳,做長期研究,智庫界卻必須追求熱點,做政策層面急需解決的問題研究;學術圈的寫作習慣一般是先文獻梳理,再娓娓道來,著重過程分析,洋洋萬言,智庫界的寫作方式卻是直擊問題,短小精悍,看重結果與政策建議;學術界的考核體系基于在學術期刊發(fā)表論文的數量,智庫界的評價標準卻是高層與現實影響力;學術界的工資待遇相對較低,智庫界卻有更高額的項目獎金與相對明確的激勵制度;學術界需要長期的聘用合同,智庫界則要有更靈活的人事機制。
諸多差異迫使現代大學體系必須為產生優(yōu)秀智庫學者而做出相對調整。筆者曾走訪了十多所歐美大學,與相關研究機構談論大學智庫的建設,得到的回應出奇的一致:大學研究機構要么做學術,要么尋求機制突破,相對獨立地做智庫。
自20世紀中葉開始,美國大學與智庫界均出現了重大變化:一些大學明確部分研究機構的智庫定位功能,取消諸多嚴苛與固化的學術限制,如不一定要在學術類期刊上發(fā)文,為引進優(yōu)秀的智庫學者放低門檻等等。逐漸地,一批優(yōu)秀的、具有強大智庫功能的大學智庫出現了,如哈佛大學肯尼迪政府學院、斯坦福大學國際安全與合作研究中心、哥倫比亞大學地球研究所等等。與此同時,美國智庫界的調整更大,很多智庫直接取消了博士學位這一準入條件,不再給長期雇傭合同,研究內容以項目制為主,采取公司制的管理方式,等等。
上世紀70年代后,智庫越來越成為了美國社會發(fā)展至關重要的力量,甚至被稱為繼行政、國會、法院、媒體之后的“第五權”,也成為美國對外軟實力的重要源泉,在國際話語權與外交博弈中發(fā)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相比之下,在中國,最有可能培養(yǎng)智庫學者的大學還沒有做出足夠多的調整,原有官方智庫的改革進程還相對滯后,這使得優(yōu)秀智庫學者的數量遠遠跟不上中國發(fā)展的時代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