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獨斷論和教條主義的自覺防御與批判

　　“現代中國哲學”實現向“中國現代哲學”的躍遷，還需自覺地培養一種對獨斷論和教條主義自覺進行防御與批判的精神氣質。這是現代哲學十分重大、同時也是我們的哲學急需培養的精神品性，對此有意或無意的遺忘，是阻礙現代中國哲學提升到“現代”水準的重要羈絆。

　　對獨斷論與教條主義的自覺防御與批判，作為現代哲學的基本主題和任務，包含兩方面的內容。一是“消極的防御”，二是“積極的超越”。“消極的防御”所采取的主要策略是“劃界”，即揭露獨斷論與教條主義哲學思維方式所代表的“先驗原則”、“絕對真理”等所具有的“有限性”與“非自足性”，劃定與限制其有效性的邊界與范圍，揭示其無限的、無條件地運用所導致的不可克服的內在悖論與深層困境，從而防止其跨越邊界。“積極的超越”所采取的主要策略是“越界”，即充分發揮哲學的批判精神，對一切以絕對真理和終極價值自居的“唯我獨尊”的抽象教條與獨斷觀念進行解構和超越，從而實現思想的解放與觀念的變革。

　　無論是“消極的防御”，還是“積極的超越”，無論是“劃界”還是“越界”，哲學對獨斷論和教條主義的批判都體現了哲學對思想的自由與創造、生活的豐富和具體、思想和生活的未來開放性等價值的維護和捍衛。

　　與世界哲學具有可對話性的哲學

　　現代中國哲學要提升為中國“現代哲學”，還必須具備與世界哲學的可對話性。正如馬克思所指出的，“歷史轉向世界歷史”是現代社會的重大特征，在此語境中，任何一個民族和社會的思想文化，如果試圖自我封閉起來，都將難以對人的現實生活具有充分的解釋力與啟示性。

　　“可對話性”并不意味著二者的同質化和完全一致，這種“可對話性”最主要的，應該體現在“問題意識”、“思維方式”、“價值關懷”等三個基本層面。

　　“問題意識”層面意指中國現代哲學與世界現代哲學在關注的時代課題與理論課題上具有可對話性。在現代世界，不同民族和社會的哲學必然會有不盡相同的思想關注，但這種不同并不能否定它與其他哲學傳統共享的思想與時代課題。對于中國現代哲學和世界來說，這一共享的思想和時代課題首當其沖的就是“現代性”的挑戰與回應。

　　“思維方式”層面指中國現代哲學與世界現代哲學在思維方式層面所具有的可對話性。現代哲學區別于傳統哲學的重要表現在于它在思維方式上的重大轉換，如對抽象的形而上學先驗本質的拒斥、對一切關于“終極實在”的獨斷論的消解、對人的抽象化與實體化理解的超越等。能否充分理解并吸收現代世界哲學的這些重大成果，使之成為現代中國哲學的內在營養，實現哲學觀念的躍遷，這是其在現代哲學的水平上展開工作的重大前提。在此意義上，與世界哲學在“思維方式”的層面上進行對話，通過這種對話，推動思想永遠保持自我更新和超越的開放空間，這是中國現代哲學應具的精神品格。

　　“價值關懷”層面指中國現代哲學與世界哲學在價值信念層面上具有可對話性。哲學與其他學科不同，它不僅是一種知識體系和理論方法，而且在深層體現著對價值信念的領會和自覺。在哲學不同的價值信念中，體現著對于理想生活方式和生存意義的不同理解。價值信念必然是個性化和特殊性的，它與一個社會和民族的文化傳統與生存狀態以及生活在此語境中的哲學思想者的獨特領悟密切地關聯在一起。在此意義上，“價值關懷”層面的對話，這是真正具有“現代”精神的中國哲學所應具的理論胸懷和自覺。

　　強調與世界哲學的可對話性，并非否定中國現代哲學的個性和特殊性。這二者不僅不是彼此對立的關系，而且恰恰是相互促進和補充的。正如一個人的“個性”與“社會性”并不沖突一樣，在與世界哲學的對話中，深化自我理解，拓展思想視野，激發哲學的想象力，不斷實現自我超越，這是哲學個性和獨特的精神品格得以生成的重大前提。在與世界哲學開放的交往和對話中，創造我們的“思想自我”，這是中國現代哲學真正誕生的重要標志。

　　（原題《“中國現代哲學”何以可能——哲學理論自覺的一個前提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