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結語：政治無需道義？
中國基層政治變遷從傳統道義政治到改革開放時代以來的法律政治再到現實運作中出現的村民民主政治、金錢政治，展現了一個去道義化、去政治化的過程。中國社會是政府規劃性變遷的社會，在國家主導的法律政治下，傳統道義政治迅速衰落，然而，政治運作真的無需道義嗎？
無政府主義代表人物之一西蒙斯運用分析哲學的方法論證了“法律義務”只是法律體系強加給我們的一套規則要求而已，它本身不足以產生任何道義要求；當然，即便如此，公民也沒有理由不服從法律或者不支持國家，因為我們對他人負有道義責任(duty)，權利與義務不能窮盡道德主題。[30]將這種促使人們服從法律、認可政府合法性的道義責任(duty)上升為理論就是葛蘭西[31]所指稱的“文化霸權”，國家的霸權(統治權)來自于它領導全體社會的知識和道德的能力。即使是法治主義泛濫的今天，普羅大眾哪一個是因為法律文本上的規定才內心認可、服從政府管理的？由缺失道義的法律政治來完成論證國家政權的合法性不過是法律主義者的浪漫理想。
中國今天的法治建設固然重要，但不可否卻政治中的道德理想和道義規范元素，任何一個法律人都清楚地知道法律帝國并不涵括一切，這個世界除了依賴冰冷理性的法律控制外，還需要溫情的道義倫理來調控維系。具有地方性特質的基層政治尤其離不開道義倫理的維護。如何結合國家法律政治，維護、鞏固甚至是重塑基層道義政治的倫理規范，是國家與社會不得不高度重視并慎重考慮的一項重大而長期的工程。
致謝：感謝一同參與田野調查和討論的劉銳、馮燕、劉倩、曾凡木、杜鵬等博士，感謝匿名審稿人獨到的修改建議，當然，文責自負。
注釋：
?、侔凑睁耐娴亩x只有考取功名的人才能稱為紳士，然而考取功名、人數有限的紳士顯然難以治理所有的鄉村，因而我們將在廣大農村地區普遍存在的地方家族文化精英治村統稱為鄉紳治村。
?、邛耐嬲J為中國鄉村基層社會并非是民眾自我管理的自治制度，而是由鄉紳代理官方治理的一種集權形態，筆者認可瞿同祖先生的經驗判斷，但是作為鄉村秩序維護與自治的內生性力量——鄉紳維持了“皇權不下縣”的基層政治形態，難道不是中國式的基層自治嗎？參見瞿同祖：《清代地方政府》，范忠信等譯，北京：法律出版社，2011年，第319頁。
?、巯闹遣┦吭谡憬疰偰炒逭{查發現，一名競爭者一次性開出每票15萬元的賄款，一位60多歲的老黨員，激動地說“這真的是給我的錢么？”《浙江J鎮調查報告匯編(2013年)》，華中科技大學中國鄉村治理研究中心檔案。
④由于縣鄉政府與國家意識形態、治理任務、政權合法性論證方式是一致的，因而在這里我們將縣鄉政府與國家中央政府合為一體稱為一方治理主體，村干部作為政府代理人形成治理的接點與農民打交道成為一方治理主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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