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幻象與沉浸:打破銀幕框架
除了“流動”和“穿行”的美學特征,我們還可以從“沉浸”的角度進一步思考影院空間或電影銀幕對“幻影之旅”鏡頭的體感意義。在這一方面,觀賞體驗的“沉浸感”成為重要的特征與表現。根據德國美學家奧利弗·格勞(Oliver Grau)的觀點,“沉浸”的審美享受主要來自真實與幻象的交融,因此是一種虛擬現實的空間營造(26)。也就是說,“幻影之旅”鏡頭令觀眾得以在銀幕內外進行游移和轉換:一方面,“穿行”的吸納性令觀眾“沉浸”在影像空間內;另一方面,觀眾依靠理性能隨時意識到自己抽離于影像世界或銀幕之外。這種“身臨其境”與“游離境外”之間的轉換,帶給觀眾一種特殊的“虛擬”性審美體驗。
因此,“幻影之旅”鏡頭的重要意義在于,畫面的內容其實已經溢出了銀幕的框架,打破了影內空間和觀影空間的界限,令觀眾將自己的身體虛擬于影片的場景中;在這種似真亦幻的體感中,無論恐怖抑或愉悅,都帶動了身體空間同影像空間的互動與融合。因此,在銀幕上“穿行”的畫面,借由主觀鏡頭帶領觀眾穿越現實和銀幕,暫時性地湮沒在虛擬性的電影時空中。電影銀幕框架的打破,令現實與影像的疆界得以跨越,于是在這種空間的交融中,鏡頭的虛擬性得以彰顯。
而“幻影之旅”在名稱上的“幻影”一詞道明了其“幻象”的屬性(至少是部分屬性)。這種“幻象”并非意指一種人工營造的虛假空間,更多描述的是一種觀影體驗——觀眾感覺到自己如同幻影一樣被推動著漂移和飛翔。在“幻影之旅”鏡頭的體驗中,觀眾作為感覺主體,在電影的世界中其實是缺席的。換句話說,由于感知界面的虛擬性,令人的感覺方式由直接的“時空同構”轉向間接的“時空不同構”(27)。這樣一種時空的感知,同“距離”這一元素之間具有重要的關聯。如果說“沉浸”指的是“從一種精神狀態到另一種精神狀態的過渡過程”,那么這一過程伴隨著兩個距離上的變化:一是減少人與銀幕的審視距離,一是增加對當前事物的情感投入(28)。“幻影之旅”鏡頭的吸納性令這兩種距離在心理層面上都發生了變化。
如果說早期電影更多借由“幻影之旅”這樣的電影鏡頭技巧來增強“沉浸”感,那么到了數碼時期,技術的更迭令觀眾和影像世界的距離越來越短。三維(或四維)技術、全息成像技術、虛擬現實技術等新手段,令觀眾能更好地融入電影所營造的時空,令電影的“幻象”變得更為逼真易感。一方面,超大銀幕、球狀銀幕、多聲道環繞立體聲等設備令銀幕和影院變得更為立體;另一方面,三維(或四維)和虛擬現實等技術更好地令觀眾與外部視覺相隔離。這些技術因素不僅帶給觀眾綜合通感(視覺、聽覺、嗅覺、觸覺等)的體驗,而且極力營造一個立體的虛幻觀影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