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彭士校
《七月與安生》改編自華語青春文學鼻祖級作家安妮寶貝的成名作,由著名導演陳可辛監制、新人導演曾國祥執導,周冬雨、馬思純、李呈彬等主演,講述了安生與七月兩個女孩自13歲相識開始,彼此惺惺相惜成為最好的朋友,并且共同經歷成長的故事。自9月14日全國公映以來,各大售票平臺連續4天蟬聯評分榜冠軍,豆瓣評分達7 . 7,可謂口碑不俗。改編后的電影敘事結構巧妙、調性沉穩、情感細膩、細節豐富,將兩個女主人公的人物形象刻畫得立體鮮明,性格對立統一,頗具戲劇張力。整部影片表現了女性在青春成長過程中自我意識的覺醒與反叛,其所反映的女性在長大成人、面臨人生選擇時的迷茫與掙扎的心理狀態,極具有現實性,能夠在觀眾的潛意識層面引起情感共鳴。
電影《七月與安生》劇照
影片的故事其實很簡單,兩個性格不同的女孩從小相遇成為好友,在青春美好的18歲喜歡上了同一個男孩,愛情的到來讓兩個女孩的友情發生變化并經歷糾葛,最終走向了不同的人生。一向安靜乖巧的七月最后過上了流浪的生活,一向自由流浪的安生最后過上了七月曾經安穩沉靜的生活。影片展現了真誠的友情和刻骨銘心的愛情,細膩深刻,令人感動。而這種情感的呈現和變化是融入在兩個女孩自我意識不斷覺醒和反叛的迷茫心理之中的。從人類生長的規律來看, 18歲是社會文化慣例系統中所規定的“成人”的年齡符號,從孩童世界步入成人世界,經歷著生理和心理的徹底改變,本身就意味著與原有生活的“分離” ,暗示著七月和安生關系的必然轉變。
電影的敘事結構十分巧妙,使得七月和安生的相遇、成長、分離的線索以及她們作為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與反叛的過程循序漸進,順理成章。電影以一本正在連載的小說《七月與安生》作為視點引入,借用小說把電影分割成篇章式的呈現,利用七月的旁白講述巧妙地構造了一個相對完整而又有新意的敘事結構。在小說中推進故事,在小說外的現實中重新回憶成長,敘事手法新鮮又充滿懸念。安生和七月的成長在當事人與觀眾的共同審視下進行,有種戲中戲的觀看體驗,更能突出她們青春成長的多種可能性。影片最后又設置了反轉,原本前半段七月以作者視角回顧了少年時和安生的相處片段,后半段又揭示出真正的作者是安生,敘事主體的變換也揭示了兩人互換人生的謎團,而安生在小說里想象的與七月互換人生的結局,以及對鏡自照卻出現七月身影的鏡頭,是七月與安生在意識覺醒后想要成為對方的欲望想象。在青春成長的過程中,相互反叛,成為對方。
影片在人物設置上,七月與安生所代表的二元對立的性格特征以及兩個人截然不同的生存狀態,一是符合大多數商業電影中的深層結構,這樣的性格反差能夠造成強烈的人物沖突,二是本身就為兩者提供了對照,從而產生欲望的可能性:成為對方。而另一個層面,這種性格的塑造不只是停留在簡單的結構性層面,它深入到了人物主體意識層面,從自我意識的角度來鋪墊,合情合理——兩個小女孩每天形影不離,就像鏡子般互相觀看、照應,就在其無意識狀態中建構著欲望的想象,人們也就不難理解結局兩個人互換人生的結果了。
之所以說影片是女性在青春成長中自我意識的覺醒和反叛,是因為在整部電影里七月和安生生命中男性角色相對弱化或者干脆缺失。男性的存在只是作為象征性和功能性人物,所以她們所代表的女性的自主意識在覺醒和反叛的時候更加強烈。在安生的成長過程中,父親早早死去,母親經常出差,家庭在她的思想概念中是不存在的,作為父親的男性形象更是缺失的,她所體會的家庭的溫暖都是通過七月的家庭感受到的。父親所象征的男性缺失,使得安生在青春成長的過程中不得不自我挖掘和發現自己的男性特質,展現大大咧咧的一面,裝作一副什么都可以搞定的樣子,比如總是讓七月躺在自己“堅實的臂彎當中” 、在得知七月有暗戀的男生時提前去“警告” ,選擇離家去闖蕩和漂泊更是如此。安生在流浪的過程中,不斷在尋找男性,吉他手、自由攝影師等,其實她內心對男性還是有所依賴的,不過遭到了吉他手的背叛后,她又主動放棄了跟自由攝影師在一起,從而放棄了男性世界。
電影所反映的女性面臨人生選擇的問題很具有當下性。雖然女性從20世紀60年代女權主義運動之后自我意識不斷覺醒,許多女性選擇走出家庭,積極參與社會分工,發揮自己的社會功能,挑戰傳統的男性主宰的社會,提高了自己的社會地位,但當下社會經濟發展迅速,競爭激烈,客觀上對女性的考驗更大,女性在面臨人生選擇時更容易陷入掙扎和迷茫。渴望闖蕩社會,但同時面臨著家庭對安穩生活的期待,女性不得不在自我與他者對自己的不同期待中彷徨。影片結局讓本來安穩的七月去流浪,本來流浪的安生去安穩,她們遵循自我意志反叛了原有的生活,讓現實中難以做出人生選擇的觀眾實現了某種內心潛在反叛欲望的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