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董 華
有一種半常綠灌木,向來以觀賞果實為佳,名曰“忍冬”。其樣貌先行一敘:主干表皮灰褐色,縱裂;小枝色灰白或黃褐,中空;葉如椿,卵狀披針形,全緣,背面沿脈絡有毛;花成對,并生于葉腋,先白后黃,有香氣;果實紅色、漿質,含扁小籽粒,過了冬天變黑,常用中藥,“銀翹解毒丸”主材料之一。經酷寒葉落,葉腋卻萌新芽,新芽可以越冬。又名鷺鷥藤、鴛鴦藤,故而又簡稱“雙花”。同屬多具觀賞性,北方常見的有北京忍冬、華北忍冬、金花忍冬等品種,市區公園、住宅小區及道路周邊慣于種植。
鐘情于它,因它起到經年綠化美化作用,尤其漿果,在眾多觀賞木當中,風神獨具,紅潤、鮮亮。剛才未曾詳講,現在細說。
忍冬果兒長在葉腋,也是對著生。其大小,于北方人看來,仿佛紅小豆;南方人,說它如“紅豆生南國”的相思豆。外形可以這樣說,但它的光澤、感覺上的彈力,那二者無法比得上。它滾圓,紅亮,果皮呈現不可思議的光潔,若秀女可親,若嬰兒面可愛。它兩兩相依,單數時極少,多為四個一簇,組成了一個個“田”字,密密蓬蓬,滿樹竟是無數個紅艷艷的“田”。有時我就想,它多么像紅寶石耳釘兒啊,讓買不起紅寶石耳釘兒的女孩全能夠美一美,該有多好!這處耳釘兒有的是,能戴多少人耳垂兒啊。葉兒落了,可是忍冬果兒不落,這又是忍冬果之淑。亭亭玉立在枝頭,著了白雪,愈發顯艷。風雪不能欺,歲寒不能瞞,它就那么施展俏麗給你看,久久保持著笑靨。
芽俏、葉俏、花俏、果俏,嬌俊、親咂,被家鄉兩名詞人宋家驤和趙書平采集到了,分別作詞。宋老爺子填了一闋《醉思凡·雙花忍冬》:
黃芽白芽,金叉玉叉。簇里團霧流霞。許千家萬家。珠瓜玉瓜,嬌娃俊娃。雨撻風謔霜狎。俺親它咂它。
趙書平填詞為《菩薩蠻·忍冬吟趣》:
誰燃萬點梅如火?誰懸一樹相思果?艷艷沐寒云,探枝牽路人。女娃悄語嘆,怯怯看不厭。驀地笑回眸,為誰滿面羞?
二位須眉咋的啦,咋按捺不住童心啦?當著忍冬面,均童心發作,把忍冬俏頑裝進心里,融化在心里,我直可視為當今吟詠忍冬的“雙璧”。
我當然喜歡他倆的詞章,也當然喜歡觀賞忍冬,可我遺留的心事需要敞開。
我揣度上了這款植物名稱,為何不冠“天”、不冠“地”,不掛“金”、不許“銀”,獨置于“忍”?讓我費思良久。
按《現代漢語詞典》解釋,忍的首要意義是“忍耐、忍受”。我理解為被動承受。心上加了“刃”,怎由人不忍?這個字用于名稱前置,意蘊深,分量很重。它不是光鮮、響亮、看來一時稱雄的代名詞,它拖曳著時間。我還感覺到,忍的里邊有“沉郁”的意味,可“沉郁”又有別于“郁結”,忍時、沉郁時頭腦是清醒的,是作思想漫游的。一時之意態,完全可以經自我調適,達到抒解。因為忍的最終目的,是實現理想,壯美前程。
忍冬是做到了的。它忍的冬里面,含巨量“興奮劑”,它看得到自己的前途。嚴冬算什么?暫且忍一下,借此儲備更多的銳氣!它表面上是“忍”和“守”,實際為了更大幅的“掙開”和“進”!這就讓我們聯想到社會了,古往今來,由逆境走向成功的志士奇人有多少?人生“草長鶯飛二月天”的好日子畢竟不多,“不如意事常八九”反而多了一些。做大事不可能一蹴而就,經受多種磨礪是必然的,“窮且益堅”,像忍冬一樣不放棄希望才好。既然草木尚且拋灑英雄氣,冬日里依然綻放光彩和明艷,那這面鏡子就明示昭昭了:青年——尤其兒童,不光學耐寒的忍,更要學它在冬天里長芽的節!方是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