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國防大學教授 公方彬
社會主義制度優越性很大程度上反映在政府的強大調控能力,而資本主義制度與此相反,他們更相信市場調節。“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經濟發展模式與運行規律必然影響到制度設計和權力運行,于是,前者發展為“大政府小社會”,后者發展為“小政府大社會”。較早前媒體披露一組數據可以佐證,每萬人中擁有非政府組織、社會組織的數量分別為:法國110個,日本97個,美國54個,中國3.37個……。
根本而言,兩種制度設計沒有好壞之分,關鍵是看匹配度或適應度。即,與文化傳統、民族性格、價值觀念、行為方式等因素的匹配和適應度。如果社會主義繼續實行計劃經濟模式,那么大政府小社會的制度設計與此相吻合,問題在于人的思想境界或民族人文素質尚未達到那么一種高度,結果導致計劃經濟走向“懶漢經濟”、“‘大鍋飯’經濟”,不得已,社會主義國家都改弦更張,走市場經濟的發展模式或道路。在這個轉型過程中并非都獲得成功,善于借助兩種制度優勢者獲得成功,反之,繼續摸索前行。中國政府顯然是正確借助了二者優勢,由此帶來數十年的經濟快速發展。
但隨著中國經濟發展至新境界、新階段,也就是需要再次轉型步入“新常態”,我們發現遇到了困難,其中最要害的是未獲得融合兩種制度優勢的經濟理論的支持,缺少理論支撐的經濟運行,意味著仍然處于“摸著石頭過河”狀態,而“摸石頭”只能在淺水區摸,進入深水區后是摸不到石頭的。這就是目前的尷尬,以社會主義理論指導資本主義社會創造的市場經濟。
不能產生發揮兩種制度優勢的理論支持與制度設計,軟肋或漏洞必反映于經濟運行,最要害的是兩種制度在經濟運行過程中必發生沖突,進而涉及或落實于經濟,其一便是當下已經顯露出來的企業經營成本居高不下。有以下幾個數據值得關注和思考。2013年美國波士頓咨詢公司發布研究報告披露,美國企業制造商品的平均成本僅比中國高5%。到2015年,美國低成本地區的企業生產成本與中國企業生產成本不相上下。報告推測,到2018年美國制造成本將比中國便宜2%-3%。
佐證這一推測的是浙江省慈溪市江南化纖有限公司的經營成本比較。該公司位居國內同行出口前兩位,2014年到美國南卡羅萊納州投資辦廠,由此產生中美制造業成本比較數據。包括:土地成本中國是美國的9倍,物流成本是美國的2倍,銀行借貸成本是美國的2.4倍,能源成本是美國的2倍。此外,美國稅收優惠力度大,且無須支付進出口清關費用,廠房建設成本也遠低于中國,等等。
制造業出現了這種趨勢,這對于中國這樣一個“世界工廠”,幾乎是靠制造業發展起來的經濟體,危機顯而易見。有這樣一種說法:經濟全球化貿易自由化,獲益最大的國家有兩個,一個是美國在高端,另一個中國在低端。在中國尚未躋身于高端的情況下,制造業已經出現成本劣勢,必形成中國式尷尬,這比“中等收入陷阱”來得更實際,更直接,危害也越大。
為什么如此快地出現成本快速增長?很重要的是政府管理成本,這直接影響到企業稅負和其他運行成本。一段時間里出現中國稅負在世界范圍內高低的爭論,其實,沒有必要爭論,中國稅負即使不是全球最高的,也一定排在前列。因為中國擁有龐大的黨政系統,這些人不直接創造財富,而是依靠稅收和行政性收費存活。此前,人們之所以沒有感受到太大的壓力,主要是幾十年來城市快速發展,房地產領域給政府創造了巨額收入,既然有這一收入,政府也就不會把成本轉嫁到企業。換句話說,既然可以轉嫁到后代,通過預支未來實現生存,也就不會直接與企業發生沖突。一旦賣地難以為繼,政府龐大的行政費用必定轉嫁到企業,到這時危機真正到來。
誠然,中央政府已經看到企業成本上升而來的壓力,因為制造業加快向國外轉移的速度,除了響應政府號召,其實還有成本壓力,后者更根本。為了解決企業成本快速上升,政府也做了一些實際工作,包括努力降低小微企業稅收成本,核減一些政府行政收費項目,但這只是杯水車薪,無關大局。因為,我們黨政系統的人頭減不下來,就需要收錢,只要收錢,企業成本就不會降低。這其間存在邏輯關系。
那么,中國能不能走西方“小政府大社會”的制度模式和發展道路?不能!因為現有的政治觀不支撐,換言之,政治觀不突破,制度設計和權力運行模式就不會發生實質性變化。比如,我們強調的是政治領導和統一領導,突出的還是黨和政府的調節社會的能力,再者中國社會運行遠未進入法治時代,既然是人治、黨治、政府高度干預,那么就必須有相應的組織系統和人力投入。高校建立黨的系統,哪怕校長、副校長一干人等都是黨員,仍然需要另一批黨員來檢查監督,企業包括民營企業、外資企業也要建立黨的組織,都是因此而來,等等。
上述分析是否意味著筆者觀點是否定黨的領導,把政府建成小政府?當然不是!依照目前的國情和長期形成的觀念、思維和行為方式,中國復制西方的制度很容易造成社會危機。這里的關鍵是真正產生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以理論突破化解發展危機,真正研究出大政府的經濟功能,即龐大的政府不是經濟累贅,而是直接創造財富或切實支持企業創造財富的組織。這應當是社會主義理論建設中最現實最迫切的命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