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4日是中央八項規定出臺三周年,截至今年10月31日,全國已累計查處違反八項規定問題逾10萬起。紀律越來越嚴明、規矩越來越具體,這是廣大黨員干部對中央扭轉黨風社風決心的真切感受。但與此同時,社會上也流行著一種觀點,認為適度腐敗會對經濟發展起到“潤滑劑”作用,而過于嚴明的紀律和規矩則可能讓人“束手束腳”,從而給經濟活動帶來負面影響。

　　不可否認,這種論調有一定市場,甚至在很多人心目中深以為然。但直觀感受畢竟不能代替理論剖析和實踐經驗。毫不動搖地執行黨的紀律,堅定不移地反對腐敗,會否影響黨員干部干事創業的積極性進而影響經濟發展?對這一問題的正確回答,必須從科學理論中來,從具體實踐中來。我們邀請政府官員、專家學者和媒體評論員共同參與,推出本期“大家說”,以期廓清認識、明辨是非。

　　嚴明紀律不能被曲解

　　北京航空航天大學廉潔研究與教育中心特聘研究員　李艷菲

　　很多人把經濟下行的壓力,歸罪于紀律越來越嚴明,認為其挫傷了干部和商人的積極性。從表面看這似乎有一定道理。以筆者調查的一個30多萬人口的欠發達縣城為例,其2013年-2015年的餐飲業稅收指標,以往每年的第一季度經濟運行分析會上,餐飲業營業稅都在400萬-500萬元左右,但自從中央八項規定出臺后,2013年第一季度的餐飲業營業稅直線下降,僅為60多萬元,2014年、2015年沒有多少變化。一些干部就此認為,是因為紀律規定越來越多,導致了賓館酒店門口羅雀,稅收越來越少。但真實情況是餐飲業更加活躍了,只是形式變了。高檔酒樓、高消費場所倒了幾家,鄉村農家樂、自助游、縣城僻靜處的特色小吃店等卻越來越多、越來越火。這些以特色服務、中低消費、便捷時尚為賣點的消費形態更適合大眾消費,在節省公款的同時,老百姓普遍得到了實惠,就業機會也大大增加。

　　“為官不為”也并非紀律嚴明所導致。一些官員故意把嚴明的紀律“神秘化”或作異化曲解的解讀、執行,從而間接導致了“不作為”。國家面臨重大的經濟轉型,利益調整格局逐步從資源與權力交換等形式,變為資源按照規則進行理性調配的形式。隨著行政審批制度改革和嚴格權力流徑、流量管控的改革,一些靠老經驗、老本本做事的方法已經行不通,而必須創新服務理念,進行科學管理與精細化作業。在有些人看來,越來越嚴明的紀律就是不讓干這、不讓干那,認為是束縛了手腳放不開；一些依傍權力大樹生長的藤蔓企業,在權力大樹倒塌之后,也形同枯蒿,甚至不復存在。事實上這樣的經濟關系是不正常的,真正的有技術含量、符合市場需求、引領未來方向的企業,恰恰能夠在這種大浪淘沙的選擇中,生存下來并發展壯大。十八大后出臺的一系列改革措施,其實是給權力大樹清蟲、除草除藤蔓,同時在權力大樹外面打蠟、涂抹除草劑。這樣一來,很多藤蔓企業就露出了本來面目,空殼公司、影子銀行、權力會所、高檔食館等瞬間崩塌。而這一時期恰逢我國經濟步入“新常態”,經濟下行的必然趨勢被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曲解利用,造成了因為反腐、因為嚴明紀律,所以導致經濟下行的假象。事實上,越來越嚴明的紀律和規矩,只是為了讓權力更加公平地配置資源,管控住本就不該生出來的第三只手、第四只手。

　　領導干部只有回歸角色本位,才能處理好政治新生態與開展經濟工作之間的關系。人的角色是多元的,每個人都同時扮演著幾種不同的角色。工作身份生活身份相混淆,是當下一些領導干部不適應政治新生態的最突出表現。楊善洲在地委干部培訓會上說:“什么這長那長,你離開工作崗位還是嗎?”“我回家了,我就是一個農民,我還要種田種地,哪來的書記?”這樣的人生定位可以有效杜絕特權思想、管好八小時之外。然而,領導干部明確角色定位、嚴守紀律規矩,并不能自然形成。遵守紀律規矩氛圍的形成,需要經過宣傳、執行、規范和內化四個階段。而這其中,規范最為關鍵,起著承上啟下的重要作用。如一個人小時候不認真吃飯,會被父母教訓,浪費糧食就會被父母責罵,只有這樣,吃飯的規矩才會牢記在心。因此,必須讓不守規矩的干部付出代價。一方面要對不守規矩者進行懲處和教育,另一方面要解決干部考核量化指標泛化的問題,明確守規矩的考核依據。如道德的規矩是明理、誠信、尊重,能力的規矩是會做事、做好事,勤政的規矩是按照出勤要求認真完成工作,績效的規矩是做事要完成特定目標,廉潔的規矩是不以權謀私、不中飽私囊、依法辦事等。

　　黨的紀律、規矩要不折不扣地執行,但也不能執行過偏。如現在的鄉鎮對村級財務監管,要求每一筆賬務都要村三委簽字,對外支出的每一分錢都要直接由鄉鎮管理財務的人員打到供貨者賬戶。于是就出現了一些問題。村里每次支出做什么事情,哪怕一分錢,都要把村三委找齊,共同簽完字,再找相關的鄉鎮財務人員審核,然后逐一找供貨商要發票要卡號。整個流程非常繁瑣,耗時相當長。筆者調研的一個基層社區,今年七一活動期間購買了一些辦公用品和會議用品,單是把這1000多元的東西買齊,發票找齊,供貨者的身份證復印件和卡號找齊,就跑了十多天,村三委去鄉鎮開證明和打款就跑了四五趟。因此,執行紀律和規矩不能跑偏。與實際情況相結合嚴格執行紀律,才會有更好的效果。比如,紀律規定“不要鋪紅地毯”,有很多鄉鎮也寫一條不鋪紅地毯。它從來就沒鋪過,現在還給它找出個事來,還想起要鋪紅地毯了!各地有各地的表現,什么問題突出就解決什么問題,才是正確選擇。因此,領導干部要理性辯證地看待嚴明紀律與執紀嚴明的關系,因地制宜地對待紀律和規矩的具體要求。財務是要監管,但是可以換種方式,如出具物品市場價格清單,設立辦公耗材價格的報銷范圍。執紀監督過程中要分清各個地方的實際問題和重點問題,針對問題出臺切實可行的措施。

　　“反腐拖累經濟”經不起檢驗　

　　山東省國資委主任、黨委書記　張新文

　　“抓紀律影響干部做事積極性”、“反腐拖累經濟發展”,這些說法在“看似有道理”的背后,實則是舊風氣下慣性思維的產物,經不起邏輯的推敲,更經不起實踐的檢驗。抓紀律、抓作風到底會不會降低干部工作的積極性?會不會拖累企業的改革發展?從山東省國資委的實踐來看,結論恰恰相反。

　　從嚴從實激發改革熱情。目前,國企改革進入深水區、攻堅期,很多改革沒有先例可循,要想推動改革取得突破,必須貫徹從嚴從實的要求,激發干部職工推進改革的熱情,嚴格落實責任,務實推進改革。山東省國資委按照“責任落實到人、操作分類到事、過程細化到點、進度準確到旬”的要求,將“1+5”文件細化分解為70項改革硬任務。按月進行調度分析,對存在的問題逐項進行專題研究,確保改革按計劃推進。截至目前,除6項需等待中央頂層設計出臺外,其余64項任務都已經完成或基本完成。現代企業制度取得重要突破,公司治理結構基本健全；11戶國有資本投資運營公司的改建組建工作扎實推進；企業經營機制進一步完善,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穩妥推進,企業上市和新三板掛牌取得新進展,企業中長期激勵措施更加健全。

　　嚴實相濟助推企業發展。今年以來經濟形勢比預想的更加復雜嚴峻,企業保增長任務艱巨。面對這種形勢,一方面必須嚴格落實企業保增長責任,推動企業采取更實更有力的措施；另一方面還要切實發揮國資監管機構的引導服務作用,出實招、辦實事、求實效。我們年初明確了保增長目標,層層分解落實責任,定期調度進展情況,加大督促檢查力度。大力推廣兗礦集團內部市場化、華魯恒升提質增效等經驗做法,引導企業強化降本增效措施。加大虧損企業治理力度,88戶企業實現扭虧為盈,9戶企業關停或退出。把握融資成本相對較低的機遇,指導企業運用永續債、公司債等直接融資730億元。實施強激勵措施,對經營業績優異、國有資本保值增值貢獻突出的省管企業負責人給予特別獎勵。開展經營績效綜合評價這一創新舉措,選取山鋼集團和山東能源兩戶經營形勢最嚴峻的企業開展評價試點,對企業進行深度診斷,促進企業解決“看不見、不愿改”的深層次問題。

　　嚴明紀律強化責任擔當。國資國企工作情況十分復雜,涉及法規政策眾多。過去,有的同志因為怕擔責、怕出事,在處理復雜敏感問題時過于考慮對自己的影響,糾纏于細枝末節問題,機械地卡條文,擔當意識不強,導致有的問題久拖不決。比如省工業設備安裝公司和凱遠集團改制問題,分別拖了8年、10年之久,不但影響了企業改革發展進程,還大大增加了改制成本。今年以來,山東省國資委鮮明提出了“與企業一起做價值的發現者和創造者”“監管與服務并重”等理念,事不避難,勇啃“硬骨頭”,解決了一批影響企業改革發展的難點問題。堅持特事特辦,組成兩個工作組專門攻堅,凱遠集團、工業設備安裝公司改制工作畫上句號。凱遠集團掛牌價僅20萬元,最終以5050萬元成交,增值高達251.5倍。妥善解決了濱州活塞股權轉讓、浪潮信息股權激勵等制約地方和企業發展久拖不決的問題,為企業改革發展創造了良好條件。

　　嚴抓實管提升思想境界。在新一輪國資國企改革中,很重要的一點就是重新對國資監管工作進行定位,加快轉變監管方式方法,加大簡政放權力度,從以“管企業”為主向以“管資本”為主轉變,這對國資監管機構來說是一次自我革命。山東省國資委順應大勢,拿出自我革命的勇氣,主動割舍部門利益,勇于向“自己的奶酪”開刀,在全國率先實施了國有資本劃轉工作,將18戶省管企業30%的國有資本劃轉至省社保基金理事會持有。積極適應從單一股東向控股股東身份的轉變,與省社保基金理事會協商制定了股東會議事規則,堅持依法依章程規范行使對省管企業的出資人職責。大力實施簡政放權,在去年下放二十多項審批核準備案事項的基礎上,今年又下放一批“高含金量”的審批事項,涉及企業改制、高管人員任免、薪酬管理等多項重要權力,大大增強了企業活力。大幅提高辦事效率,將保留審批核準事項的辦理時限比去年縮短一半以上,容易的當天辦完、難辦的盡量控制在一周之內,原本久拖不決的現象基本杜絕。主動向企業征求需要國資監管機構協調解決的問題,積極幫助企業解決實際困難,得到了企業廣泛好評。

　　嚴規明紀帶來清風正氣。近年來,省屬企業發生了一些令人痛心的腐敗案件,不僅嚴重影響企業形象,也挫傷了廣大干部職工干事創業的積極性。為此,山東省國資委牢固樹立抓監督、抓紀律、抓廉政就是抓發展的理念,通過嚴規明紀樹立正氣、規范管理、促進改革發展。以公開透明為重點,建立健全國有企業監督機制。完善財務管理與審計監督制度,對省管企業按上市公司標準進行監管,建立了省管企業財務等重大信息披露制度。健全國有企業防止利益沖突機制,在國資系統率先推行了企業領導人員任職回避、公務回避和報告說明制度,建立了規范“三重一大”決策、招投標、關聯交易等方面制度。制定了《企業領導人員選拔任用工作流程》等7項干部管理監督制度,從制度上防止干部“帶病提拔”。創新監督檢查方式,建立了省管企業巡察制度、巡回檢查制度和監督檢查工作聯席會議制度,開展了“三重一大”決策、公款存放、招投標、關聯交易等專項檢查。認真落實黨風廉政建設“兩個責任”,加大案件查辦力度,敢于“亮劍”出擊。

　　◎相關

　　387億

　　中央紀委案件監管室案件協調處處長韓晉萍稱,從黨的十八大到今年6月份,全國紀檢監察機關在查處腐敗案件同時,已有效挽回經濟損失387億元人民幣,這個數字還在不斷更新。

　　700億

　　美國彭博社對17位經濟學家進行了一項調查,這些經濟學家的中位數預測值是,中國政府的反腐運動將在2020年使該國國內生產總值提高0.1至0.5個百分點。隨著賄賂對商業的拖累不斷得到緩解,按美元的現價計算,那可能相當于獲得一筆大約高達700億美元的紅利,相當于斯里蘭卡的經濟規模。

　　2%至3%

　　《證券市場紅周刊》預測,如反腐成功,在GDP維持約7%的水平下,居民實際收入每年將多增加2%至3%,消費的經濟占比將從45%提至55%以上。

　　0.5%

　　世界銀行統計數據顯示,一個國家的腐敗指數每改進一個數值,將使年人均GDP增加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