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文化發展需要資本提供動力
在資本主義社會,文化履行著資本的擴張與剝削職能。在這一問題上,馬克思的思考是辯證的。通過對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考察,馬克思認定“資本主義生產就同某些精神生產部門如藝術和詩歌相敵對”[5]。在他看來,現代文明條件下的精神生產不具有物質生產的意義,精神生產的價值只存在于精神文化領域,資本擴張主要是通過物質生產來實現的。但在《資本論》手稿中,馬克思又討論了“非物質生產領域中的資本主義表現”。馬克思認為,在非物質生產中,甚至當這種生產純粹為交換而進行,因而純粹生產商品的時候,可能有兩種情況:第一,“生產的結果是商品,是使用價值,它們具有離開生產者和消費者而獨立的形態,因而能在生產和消費之間的一段時間內存在,能在這段時間內作為可以出賣的商品而流通,如書、畫,總之,所有與藝術家所進行的藝術活動相分離的藝術品”;第二,“產品同生產行為不可分離,如一切表演藝術家、演說家、演員、教師、醫生、牧師等等的情況。”譬如,“演員對觀眾說來,是藝術家,但對自己的企業主說來,是生產工人”[4]416-417。當時的情況確實如此,盡管“在這里,資本主義生產只能非常有限地被運用”,“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也只在很小的范圍內進行,而且按照事物的性質只能在某些部門內發生”,但至少說明馬克思看到并承認,在現代市場機制中,文化與資本相勾連的情況是不可否認的。當然,隨著資本在整個社會中的全面擴張,資本主義生產已經普遍地運用和進行,包括精神生產。所以,在現代資本主義社會中,文化的發展也需要利用資本的力量,文化依然尊崇著資本的邏輯進行發展。
首先,文化是一個意義世界,具有超越性,但這種超越性必須以現實為根基,是扎根于現實的土壤并向未來生長的樹——意義樹。離開現實,文化便失去生命力。在現代資本主義社會,最大的現實就是資本宰制著整個社會。文化一經產生,盡管具有相對獨立性,有著自己的發展規律,但它必須正視這個現實。正是基于這樣的一個基本現實,馬克思不僅認為物質生產的掌控者往往也控制著精神生產,而且認為文化生產(即精神生產)反過來也掌控著物質生產,并產生經濟社會價值。同時,文化越來越體現出資本的性質,即文化的商品化或工業化。文化產品的明碼標價已不再是“微不足道”的,而是普遍的、深入人心的,并正在改變傳統的社會生活。也就是說,在現代資本主義社會,文化越來越充塞進世俗生活,人的意義世界越來越與世俗世界趨于等同。
其次,資本擴張推動著文化發展,成為文化繁衍的基本推動力。這有兩個意思。一是資本擴張必然帶動文化擴張。一個令文明蒙羞的事實是:隨著資本的全球性擴張,資本主義文化也在向全世界各個角落滲透。這不是一個好現象,它以文化的全球一體化為目標,是文化權力的野蠻運用,必將帶來文化帝國主義。二是資本擴張給文化發展注入了活力。文化既然要立足于現實,就必須立足于一定的物質基礎,而資本在這方面的功能是強大的。“生產關系的總和構成社會的經濟結構,即有法律的和政治的上層建筑豎立其上并有一定的社會意識形式與之相適應的現實基礎。物質生活的生產方式制約著整個社會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過程。不是人們的意識決定人們的存在,相反,是人們的社會存在決定人們的意識”[6]591。唯物史觀的這種洞見永遠有效。同時,文化發展具有漸進性的特點,是一個不斷積累的過程,面對資本的迅速擴張,文化如不改變現狀,就只能“慢半拍”,如此,文化的超越性意義也就不復存在了。因此,在資本的“滋養”或“感召”下,文化也越來越具有資本擴張的野心,即文化需要利用資本擴張來迅速地擴張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