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什么引進高端產業和人才
要“引進來”,吸納更多高端產業和高端人才。國際金融危機爆發以后,有關領導給我們布置一個任務,要我們研究一下中國在全球生產價值鏈中的地位會有什么樣的變化?于是,我們就去調查在華投資的跨國公司怎么看待這個問題。我們搞了大范圍的座談和問卷,將近500家企業回答了我們的問題。結果發現,跨國公司對中國投資環境的認識發生了改變。以前,它們把中國視為低成本的加工、組裝及面向全球的出口基地,看中的是低成本的勞動力、低廉的土地價格和優惠的外資政策。而現在它們看中的:一是中國市場,中國國內市場的潛力是最吸引它們的因素;二是基礎設施的完備程度;三是勞動力的成本;四是外資準入,也就是我們的外資政策;五是產業配套、產業集群。反過來看,得分低的負面因素:第一是亂收費,各種稅費負擔太多;第二是知識產權保護不力;第三是勞動力素質不夠高;第四是融資難;第五是政策和法律執行不一致。
什么叫政策和法律執行不一致?我要多說兩句。大家知道,這些年我們建設法治國家,在立法上做了很多工作,法律應該說還是很嚴明的。嚴明的法律如果輔以嚴格的執法,一定帶來好的結果。執法不一致,執法空間很大,自由裁量權很大,結果就很糟糕。特別是,如果選擇性執法,我喜歡你,就對你很寬松;我要治你,就可以分分鐘搞死企業。這樣的執法不一致,最后你會發現好企業活得艱難、不好的企業卻如魚得水。
從“引進來”的角度,我們看到跨國公司開始把它的一些高端產業活動加速轉移過來,這對東道國來說就有溢出效應。同時,我們還要看到高端人才的引進。到底有多少人才被引進到中國?好像還沒有一個完備的統計,但是中國有一個獨特的統計指標,就是歸國留學人員。2004年,我們的歸國留學人員有2萬多人;2008年,這個數字翻了一番,有5萬人;2013年超過30萬人。這是國際金融危機爆發以后的一個新變化,原來是大量的出去就不回來,現在是回來的多。這對于我們建設創新型國家是很好的事情。
一味保護是愛還是害
要“走出去”,開拓更多新興市場。“走出去”,我們也有了新的機遇。中國很多技術密集型產品、資本密集型產品開始走向新興經濟體。中材集團是一家小央企,在歐洲建了一個號稱世界上最漂亮的水泥廠,我去參觀過,工人就在總控室里,排放都經過過濾,非常環保。我問他們在全球建了幾個水泥廠,他們告訴我在全世界建了150個水泥廠,成套設備全都是從中國出去的。新興經濟體要實現工業化、城市化,需要完善的基礎設施,對我們而言這是一個巨大的商機。
新形勢下,還給我們帶來了一個低成本海外并購的機會。作為一個發展中國家,要實現跨越式發展,除了通過自主創新去趕超外,還有一條路就是通過海外并購去獲取技術、研發能力、國際品牌和國際銷售渠道。國內一些企業在這方面做得很不錯,比如吉利汽車收購沃爾沃。
別小看汽車,汽車里有很多技術含量很高的東西。中國雖然是世界上生產汽車最多的國家,可是我們的汽車工業缺少國際競爭力。韓國從上世紀70年代開始搞汽車,比我們晚了20年,現在它一年的產量是八百萬輛,其中六百多萬輛是出口的。韓國現代索納塔轎車在1996年、1997年是北美和歐洲消費聲譽最高的一款車。為什么短短40年不到,韓國就擁有了具有國際競爭力的汽車產業,我們搞了將近60年還沒有,值得深思。
“保護”沒什么錯,最早的保護是美國第一任財政部長漢密爾頓發明的,后來德國經濟學家李斯特搞出個“幼稚產業保護”理論。像汽車這種產業,你說保護,還是不保護?怎么才能讓它從溫室里走出來經歷風雨,讓它能夠在未來幾十年里代表中國去全球競爭。如果還繼續保護,這是愛它,還是害它?所以,我們現在必須要思考:對于那些一直被稱為基礎產業的資本和技術密集型產業,還有一些服務業,怎樣才能增強它的國際競爭力。我們需要將保護發展的戰略調整為一個開放發展的戰略,逐漸地引進競爭。當然,也不是說一夜之間就開放,任由其被擠垮。
這其實就是中國下一步開放要解決的問題。一個國家的產業競爭力不是由出口這個最終環節決定的,而需要多個環節共同鑄成。技術密集型的產品要形成國際競爭力,必須得有一套新的發展思路、新的開放體制。
思想者小傳
隆國強 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黨組成員、副主任、研究員,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長期從事中國對外經濟政策的研究,在對外貿易、跨國投資、經濟合作、特殊經濟區、區域經濟合作等領域完成多項重大政策研究報告。2007年,為中共中央政治局集體學習講解 《擴大對外開放,維護國家經濟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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