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姜亦煒（湖州師范學院行政管理系副教授）

　　黨的十八大以來，全國各地致力于農村精神文明有效平臺、載體、陣地建設。事實上，農村精神文明建設的實踐并不是“千村一面”的，應依據村莊的不同屬性，因地制宜，分類施策。因此，如何通過劃分不同的村莊類型采取相應的精神文明建設策略，就顯得尤為重要。

　　基于實地調研，筆者認為，村莊在經濟與傳統上不同的屬性，是劃分村莊類型的重要標準。村莊經濟是指在特定地理空間（自然村或行政村）內，以家庭為基本單位，通過生產要素（土地、勞動力、資本）的配置與組合，形成的具有地域性特征的微觀經濟系統。其本質是“農村經濟形態在鄉村空間中的具象化表達”。具體表現在村集體經濟水平、分紅額度、產業結構、人均收入等。其實，自古以來便有諸多關于經濟與文明禮儀方面的論述，如“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衣食足而后廉恥興，財物阜而后禮樂作”這樣的論點，認為經濟發展水平與民眾的精神文明狀態密切相關。因此，村莊的微觀經濟狀態確實是影響鄉村精神文明狀態的一個重要因素。村莊傳統則是指在特定鄉村社區中長期積淀形成的，通過代際傳遞維持的實踐體系與意義系統，包含物質技術、制度規范、精神信仰三個維度。它既是“地方性知識的生產機制”，也是“社會記憶的具象化載體”，具有抵抗現代性同質化的文化韌性特征。其具體表現在非物質文化遺產、地方節慶與民風民俗保有量、廟宇與祠堂等方面。當地的民風民俗，抑或傳統文化的素養如何，歷來是研究者認為很重要的一項指標。中國傳統社會亦特別強調良好的傳統、習慣、風俗是實現國家長治久安、德政禮治的基礎。在小型的共同體里，傳統與文化的氣質依然極大地影響了我們的行為選擇。

　　因此，可將村莊按照傳統與經濟的強弱分成四種類型，即強傳統—強經濟型村莊、強傳統—弱經濟型村莊、弱傳統—強經濟型村莊和弱傳統—弱經濟型村莊。進而根據四種不同類型，因地制宜地推動農村精神文明建設。

　　首先，在強傳統—強經濟型村莊主要以空間再造的方法，實體化地承載精神文明建設的功能。可通過對原有的傳統空間進行結構改造，在不破壞既有民間社會傳統“空間表現”的前提下，引入體現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公民道德新風尚的審美偏好。通過這樣的“空間實踐”，一方面較好地維系傳統情感，另一方面又植入現代意蘊的國家道德敘事，使得“空間再現”成為可能。在江浙地區普遍存在的古村落維護、農村文化禮堂的建設、寺廟—博物館改造、鄉風記憶館的營建等做法都體現了這種“空間再造”的過程。

　　其次，在強傳統—弱經濟型村莊，主要以故事、經典、傳說、禮節、儀式等敘事重構的方式作為精神文明建設的載體。對于有傳統資源但經濟基礎較薄弱的村莊，由于空間再造的成本過高，所以主要應以“敘事重構”的方式推動。可以將鄉村傳統作為形塑的對象，以這些不成文的約束為底板，抽象歸納出銜接國家精神文明建設的正式文本，如把口耳相傳的宗規族約提煉為新時代的村規民約；把體現傳統家學淵源的格言警句，構建為現代意義的家風家訓；把農村雖不成文但行事照舊的非正式約束化約為鄉村禮儀讀本等。這種“敘事重構”型農村精神文明建設方式，可有效克服經濟薄弱村的先天不足，通過簡約樸素的風格實現農村精神文明重塑。

　　再次，在弱傳統—強經濟型村莊，主要以調控干預的手段，通過獎懲的方式與資源分配掛鉤，推動精神文明建設。這類村莊往往沒有過多的傳統資源可以挖掘，但有足夠的經濟實力用于分配。可通過評星級、樹獎懲將家庭道德評估與資源分配掛鉤。比如，可通過股東戶的日常善治積分與年終的股權分紅相結合的方式推動當地百姓的精神文明建設，即每年拿出部分當年度村集體經濟收益，按善治積分高低來給股東戶激勵。善治積分則根據村民的日常表現獲取，如是否遵守社區規范、有沒有違背社會公德等。還可通過推行文明誠信積分制，將村民的各種文明美德以積分的形式顯示，把積分與聯盟商戶的優惠購物、醫療衛生服務的優惠、就業優惠、教學優惠、貸款優惠、通信優惠等廣泛的公共服務提供掛鉤，以共同推動文明道德的養成。

　　最后，在弱傳統—弱經濟型村莊，主要以參與動員的方式，激發普通民眾熱情投身到精神文明建設中去。這類村莊文化傳統較弱，亦無足夠的經濟基礎，因此應充分運用情感模式，激發民眾樸素的道德熱情，使其參與其中。可通過成立各類新鄉賢組織，有效激發“地方主義榮譽道德觀”。可通過這些還鄉能人的慈善賢德之舉，促進社區的福祉與文明新風尚的樹立。如德清設立“民間道德獎”，體現了樸素道德示范的生發，通過設立民間道德楷模，弘揚了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也引領了民間的道德情感。又如吳興的“道德評議會”，也是一種充分運用情感模式激發道德熱情的典型案例，基層政權通過動員民眾的廣泛參與，以情感驅動農村精神文明建設。

　　總之，鄉村建設既要塑形，也要鑄魂。加強農村精神文明建設是實現高質量建設共同富裕的重要手段，需要打造載體、創設平臺、因地制宜、分類施策，才能最終實現根本突破。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一般項目“鄉村振興中的新鄉賢組織參與研究”（22BSH002）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