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日，2025中國生成式AI（人工智能）大會（北京站）舉行。當前，生成式人工智能迎來爆發式增長，成為經濟社會發展的強大驅動。習近平總書記強調，積極推動互聯網、大數據、人工智能和實體經濟深度融合，培育壯大智能產業，加快發展新質生產力，為高質量發展提供新動能。在我們感受到人工智能帶來的高效工作、便捷生活等變化時，這些改變背后的力量和邏輯是什么？本網記者為此采訪了中國國際經濟技術合作促進會副理事長邵春堡。

　　深刻認識人工智能在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中的重要作用

　　記者：日前召開的民營企業座談會上，許多與人工智能相關的新興科技企業參會并引人關注。這展現了人工智能怎樣的發展現狀？

　　邵春堡：參加座談會的相關科技企業家是用行動抓住人工智能機遇的骨干和代表。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人工智能是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的重要驅動力量，加快發展新一代人工智能是事關我國能否抓住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機遇的戰略問題，強調要高度重視人工智能發展。我國科技、產業和社會各界，搶抓機遇積極探索人工智能技術，并將人工智能技術向產業滲透，掀起了熱潮。

　　特別是2023年以來，人工智能處于創新爆發期，充滿創新和突破的可能。一些機構和企業通過各類差異化、原創性探索，致力于開發模擬人腦和表達世界的技術。參加座談會的深度求索公司向著原始創新方向努力，他們推出的DeepSeek展現了在算法架構技術創新和組織算力上的能力，實現對計算效率的極大優化，引領著人工智能模型發展的新范式。《Nature》（自然）雜志發文稱，DeepSeek-R1令科學家們興奮不已。特別是它的低成本、高性能和開源共享方式震驚世界，為人工智能行業注入新的活力和希望。

　　2024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西蒙·約翰遜揭示美國二戰后科技快速發展的秘訣，就是創造并擁有一個具有發展前景的新產業。華為成功的一個秘訣也是將研發與產業相結合。宇樹科技公司機器人的研發既來自于科研的好奇，也得益于產業和應用的激勵，它們在全球四足機器人市場占有率超過60%，其新研發的人形機器人Unitree G1在仿生和靈動性方面全面升級，實現了柔順行走、仿人奔跑和高度互動的智能響應。許多企業利用我國產業齊全和技術應用的優勢，在大模型基礎上結合專業知識和企業優勢進行再訓練，更利于產業化和針對性應用，并根據應用中的問題改進技術，使人工智能研發、迭代與產業化齊頭并進。

　　人工智能在各項科技創新中的思路方法、數據分析、模擬實驗、輔助設計等，大幅提升了科學發現的速度、準確性和科研效率。反過來激發了經濟社會對人工智能的需求，把人工智能與各項科技的結合推向高峰。恩格斯曾指出：“社會一旦有技術上的需要，則這種需要就會比十所大學更能把科學推向前進。”人工智能正在推動許多學科的發展，在物理學、化學、生物學等領域都取得顯著成果。如我國科學家運用人工智能算法發現全新RNA病毒，大幅擴展了全球RNA病毒的多樣性。

　　把人工智能作為科技發展、產業升級、生產力躍升的戰略資源

　　記者：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加快發展新一代人工智能是我們贏得全球科技競爭主動權的重要戰略抓手，是推動我國科技跨越發展、產業優化升級、生產力整體躍升的重要戰略資源。”對此如何理解？

　　邵春堡：如果說抓住人工智能的機遇，并開展技術的研發攻關，是人工智能改變生產生活的第一步，那么第二步就要把人工智能作為科技發展、產業升級、生產力躍升的戰略資源，把人工智能變成新質生產力的促進力量。這就要和其他要素相匹配，符合生產力形成和發展的規律，這樣才能發揮對生產力的驅動、賦能、促進等積極作用。近年來人工智能的迅速發展，就是在深刻推動生產要素的質態躍升，成為培育壯大新質生產力的強大力量。

　　第一，創新基礎要素。勞動者加持人工智能技術后，自身素質得到躍升，深刻改變著就業崗位和形態；勞動資料富含人工智能技術后，實體形態向實數互促延伸，涌現了更智能、更高效、更低碳、更安全的新型生產工具；勞動對象在人工智能技術推廣中，由傳統的原材料、零部件等實體對象，向實體經濟和數字經濟融合擴展，涌現出新材料、新能源等新型勞動對象，擴大了勞動價值創造的空間范圍和時間尺度；特別是人工智能的廣泛應用，使數據作用凸顯，化身為新的勞動對象。生產力三要素獲得科技含量和智能性質，使彼此間協調更緊密，產生出更大價值。

　　第二，激活要素配置。技術、數據和平臺發揮各自優勢，推動要素優化組合。一是技術在廣泛引領要素走向。人工智能技術的應用推動勞動就業市場形成三大需求，即大量人工智能人才、人工智能暫時難以取代的崗位人才、人工智能應用中動態調整的人才。資本跟著技術走也在成為趨勢。2024年，人工智能領域的投融資總額高達821億元，較2023年的637億元有大幅上升。其他要素也在跟隨技術優化組合，拓展著生產的可能性邊界。二是數據在全面優化要素配置。數據價值的釋放拓展了傳統資源要素約束條件下的產出極限，并協同勞動力、資本等要素配置，推動我國產業向著高新技術、高附加值狀態演變，助力創造新產業新模式，開辟經濟增長的新空間。三是平臺讓諸要素的智能連接更加高效。數智平臺通過減少要素配置的摩擦，增強生產要素的可替代性，提高生產要素的產能，形成了以智能平臺為基礎的廣闊產業生態。

　　第三，提升全要素生產率。全要素生產率的增長是扣除勞動、資本、土地等要素增長貢獻后的“余值”，其中技術貢獻占比最大。以人工智能為核心的數智技術全要素生產率則是分解全要素生產率后，由數智化投入帶來的增長貢獻，在“十五五”期間將會成為發展新質生產力的重要動力。當然，還要同步加強人工智能等技術的風險防范，將技術帶來的負面影響降到最低。

　　推動人工智能和產業創新融合發展

　　記者：科技變成產業才有價值，人工智能在推進產業優化升級中是怎樣發揮作用的？

　　邵春堡：人工智能只有落實到產業，才能將它改變生產和生活的可能變成現實，體現價值。我們常聽到抓住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的機遇，就是在加快人工智能等科技研發的同時，注重相應的產業化，將兩者結合起來。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2024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明確強調“推動科技創新和產業創新融合發展”，習近平總書記在參加江蘇代表團審議時指出，科技創新和產業創新，是發展新質生產力的基本路徑。人工智能與產業深度結合已成為推動產業變革升級的重要力量，資本、企業和就業則是創新融合的重要連接點，就是要在人工智能技術創新的同時通過產業化實現價值，既讓研發者、投資者、經營者、就業者各得其所，都有獲得感，提振信心，又能協同創新，共同推進新質生產力，加速高質量發展。

　　人工智能推進產業優化升級也是建設現代化產業體系的過程。一方面，轉型和升級傳統產業。按照黨中央要求，“支持企業用數智技術、綠色技術改造提升傳統產業。”數智技術具有向各類技術和產業融合和賦能的快捷性、普遍性，數智產業具有輕資產、低污染的特性，同新能源、新材料、綠色科技及其產業具有融合性和共同目標，使數字化、智能化成為貫穿產業轉型的關鍵主題。目標上，大模型、智能體、具身智能、智能機器人以及各種智能技術、工具、產品、軟件，都在向傳統產業賦能。方式上，一種是頭部廠商紛紛推出MaaS（模型即服務）等平臺工具服務相關行業，但有待對應用開發、系統集成、生態體系等進行培育、改進和完善；另一種是通過人工智能公司提供的底盤模型，結合行業特殊的業務、場景和數據，通過再訓練培育出可直接應用的模型。進度上，從邊際效益較高的研發設計和營銷服務的兩端率先啟動，易于取得突破。后續將會由點及面，向生產制造環節走深走實，促進整個工業智能化升級。

　　另一方面，培育發展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加快新一代信息技術、人工智能、量子科技、生物科技、新能源、新材料等領域科技創新，培育發展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近年來，人工智能產業和“人工智能+”的相關產業正在萌發和興起。

　　一是智能體和機器人產業。融合人工智能、新材料、生物仿生等新科技新產業的智能體，是衡量科技創新和高端制造水平的重要標志，是深入實施“人工智能+”行動的基礎。智能體和機器人向各領域滲透，逐步成為各領域廣泛應用的商品，將會帶動和繁榮各個產業發展。

　　二是算力產業。算力已成為數智經濟發展的重要基石。各行業對算力需求的增長，將呈現從單一的通算、智算、超算邁向多元融合的發展趨勢。要優化算力基礎設施建設，擴大算力規模發展，注重強化高端算力；要將人工智能芯片的自主性供給，作為我國中長期算力產業發展的重中之重。

　　三是無人駕駛汽車產業。這是智能汽車發展的最高形態，已形成傳感器、芯片、算法、通信等多領域的無人駕駛汽車產業鏈，也形成了無人駕駛汽車的項目運作、整車企業和初創公司的三大陣營。大規模的高級別自動駕駛（L4和L5）有望成為現實。

　　四是低空經濟。人工智能在飛行汽車上能提高自動駕駛和控制系統的高效運行；在農用無人機上可實現精準施肥和噴藥；在物流無人機上可縮短送貨時間并提高效率等。低空經濟作為戰略性新興產業，市場規模巨大，正在向全產業鏈開發建設，加速商業化進程。

　　傳統產業的數字化轉型升級帶來的變化，特別是人工智能的大模型、智能體和機器人的初步應用，已經讓我們感受到未來已來。當新興產業得到規模發展，大量帶有智能性質的產品和服務進入生產、工作和生活后，我們就能更加明顯地感受到經濟社會生活的改變。

　　科技賦能更好滿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

　　記者：人工智能正在逐漸進入我們的工作和生活，人們應該如何認識和應對？

　　邵春堡：發展人工智能，機遇與挑戰并存。在我們享受它帶來利好的同時，也要面對它可能引發的負面效應。因此，我們要將其積極面用到最大，加強人工智能同保障和改善民生的結合，從為人民創造美好生活的需要出發，推動人工智能在人們日常工作、學習、生活中的深度運用，創造更加智能的工作方式和生活方式。在人工智能的發展和應用中，既要對一些利好的現象和趨勢予以規范、保護和倡導；又要對一些不好的苗頭和問題，通過政策、規定予以限制、校正和預防；還要對不符合新質生產力發展的一些舊規章、政策予以調整和變革，并關注人工智能快速發展涉及的倫理問題，要將其負面作用壓縮到最小。

　　首先，要處理好人人關系和人機關系。在人與人的關系之外，增加了人與機器人的關系，二者相互影響。未來發展將越來越多地體現在我們與人工智能協同進化的能力上。一是智能機器人解放了人的雙手乃至大腦，兼具準勞動力的性質，勢必帶來人機分工、合作、協調、交互的關系，人機權利與責任的邊界變得更加復雜。隨著人工智能逐漸取代人的勞動，需要在規模性取代出現之前，抓緊探索人類工作新方式，保障基本就業權益。人工智能和機器人參與勞動越來越多，它們創造的產品和服務會逐漸滿足人的物質和文化所需，人們將會有更多自由時間從事自己喜歡的工作，使未來勞動的方向更多體現為人的全面發展，突出創造、創新、創意、創作等，且與旅游、休閑、健身等交織，工作和生活界限會更加模糊。二是在人工智能或智能機器人應用中，可能出現個人隱私和數據泄露等問題，這就要防止信息泄露影響公民權利和人際關系，以維持良好的社會秩序和公共環境。當人工智能具備通用性和情感交互等功能時，即便技術上已考慮到復雜的人機關系，但還需將更嚴格的倫理規范變為剛性的技術要求，并充分準備高于技術措施的法律法規和社會應對。三是針對人工智能可能產生的自我意識和超人智商，要提前主動作為，加強國際合作，堅決執行倫理原則和政策法規，防止人機關系出現風險。

　　其次，要適應數智技術和平臺的共享趨勢并因勢利導。數智技術特別是人工智能技術逐漸應用以來，在資源占有和使用上正在發生一些微妙變化。一是數據資源的重要性彰顯。數據作為關鍵的生產要素，由用戶產生，是社會化的產物，而且數據價值實現需要發揮數據要素的非排他性和非競爭性。生產過程中數據資源作為信息載體，所占比例越來越大。二是人工智能技術的公共屬性初顯。開源大模型公開其源代碼、訓練數據和技術文檔，允許任何人查看、修改和分發模型，從而加速推動問題解決與技術創新。DeepSeek創始人梁文鋒認為，開源更像一個文化行為，而非商業行為。開源技術極有可能是我們在人工智能時代安全過渡到韌性數字未來的最重要資產，因為它能確保人工智能被穩健地融入社會各個方面。三是數智平臺的共享趨勢凸顯。平臺經濟給市場主體提供了協同合作的載體。當人們公平地參與了資源配置、勞動過程、機會共享，勞動者與生產資料的結合將更為便利和密切，成果分享也更加水到渠成。特別是平臺的信息輻射調動許多閑置資源，產生共贏效果，提高了資源利用效能和社會整體效率。

　　再次，要力促產業數智化并從宏觀上填補數字鴻溝。人工智能技術的廣泛應用，一方面會提高效率，生產出巨量優質的產品和服務，繁榮經濟社會；另一方面不同國家、地區、行業、企業、人群之間，對人工智能的擁有程度、應用程度以及創新能力的差別而造成智能化落差。要大力推進各種產業數智化，通過人工智能的普遍應用，把人類從傳統工業的生產范式中解放出來，創新人機協同的生產方式，共享人工智能紅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