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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張明(南京大學社科處副處長、副教授、博士生導師)
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的歷史進程,既是以偉大自我革命引領偉大社會革命的歷史,也是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強國建設、民族復興的歷史,更是建設中華民族現代文明、創造人類文明新形態的歷史。
如果說,堅持扎根中國式現代化建設中華民族現代文明體現了“第一個結合”,那么,堅持用馬克思主義真理力量不斷“激活”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使其不斷實現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則集中體現了“第二個結合”的基本原則,這是建設中華民族現代文明的根本方法。
中華民族現代文明所具有的鮮明協調性、包容性,從根本上超越了資本主義文明觀的抽象性與排他性,彰顯了人類文明發展的全新路徑,為求解人類文明發展難題提供了中國方案。
在新的起點上繼續推動文化繁榮、建設文化強國、建設中華民族現代文明,是我們在新時代新的文化使命,也是習近平文化思想的核心內容。建設中華民族現代文明是從文明的歷史縱深中把握當代中國社會發展道路邏輯脈絡的必然歸宿,是中國式現代化發展到特定歷史階段的價值表達,是中華民族走向復興過程重要歷史關口的文化表征,是文化自信與歷史主動精神的集中彰顯。
中華民族現代文明的概念表達,可以從“中華民族”和“現代”兩個關鍵詞出發加以把握。其中,“中華民族”一詞集中凸顯了新文明建構的歷史主體性,即中華民族現代文明并非對西方現代文明的簡單“地理平移”,而是扎根于中國大地之上的文明創造,是具有鮮明中國特色并且彰顯深厚歷史主體性的文明建構。而“現代”一詞則凸顯了新文明建構的時代性,即中華民族現代文明并非返回書齋的文化復古,而是以馬克思主義真理力量激活傳統文明,使其在現代化大生產條件基礎上實現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的文明建構。并且,中華民族現代文明堅持馬克思主義世界歷史理論的指導,堅持從把握人類歷史發展大勢出發推進文明創造,從文明交流互鑒中汲取智慧和養分。
中國式現代化賦予中華文明以現代生命
談及中華民族現代文明,不能單純從文化或文明的視角加以理解。因為中華民族現代文明的建構絕非單純的文化創新問題,其始終與現代物質生產活動具有密不可分的關聯性。盡管從哲學層面而言,文化具有一定的抽象性和相對獨立性,但從人類社會生產發展的整體歷史進程而言,所謂文化或文明都是從屬于人類物質生產活動,從歸根結底意義上而言都是作為人類物質生產活動的思維表達。
毛澤東同志曾明確指出,“一定的文化(當作觀念形態的文化)是一定社會的政治和經濟的反映,又給予偉大影響和作用于一定社會的政治和經濟”。離開現實的物質生產活動,人類文明便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同樣,中華民族現代文明的建構,也離不開中國式現代化的偉大實踐,現代化物質大生產的屬性從根本上形塑了中華民族現代文明的“現代”之維。牢牢植根于中國式現代化實踐基礎上的中華民族現代文明,具備了不斷發展的堅實物質基礎,這是其區別于西方現代文明的根本所在。
中國式現代化是中華民族現代文明生成的現實根基。中國式現代化概念命題正式提出以來,與其相生相伴的另一個重要概念表達就是文明問題。從黨中央最早提出中國式現代化新道路創造人類文明新形態,到后來中國式現代化就是人類文明新形態,中國式現代化始終具有深厚的文明價值旨歸。而之所以如此,與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理論發展的范式轉化之間存在緊密的邏輯關聯。
以往在闡釋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進程時,往往采用革命敘事范式,后來現代化敘事范式逐步凸顯,成為衡量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重要范式表達。進入新時代,以習近平同志為主要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明確提出文明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歷史敘事中的重要作用,其中顯著的標識便是“文明蒙塵”概念的提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的歷史進程,既是以偉大自我革命引領偉大社會革命的歷史,也是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強國建設、民族復興的歷史,更是建設中華民族現代文明、創造人類文明新形態的歷史。進一步說,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的歷史敘事中,文明敘事實現了與革命敘事、現代化敘事的有機融合。中國式現代化深入推進的過程,既是彰顯當代中國現代物質性生產強大生命力的過程,也是集中凸顯在這一過程中所不斷催生的中華民族現代文明的強大感召力、引領力的過程。離開中國式現代化的現實基礎,難以把握中華民族現代文明不斷生長的基因密碼,容易將現代文明創造的現實歷史性過程抽象理解為返歸書齋的純粹思辨。
同時,中國式現代化賦予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以現代力量。中國式現代化不是單純物質力量累積的過程,也不是單純復制粘貼西方現代化道路的拿來主義,而是從中華大地上生長起來的現代化實踐。中國式現代化既遵循了人類現代化發展的一般規律,也凸顯了鮮明的中國特色,實現了一般與特殊的有機統一,其與中華文明之間具有雙向互動的緊密邏輯關系。
中國式現代化的“式”,從現實維度而言,是坐落于當代中國政治經濟的現實條件基礎上的現代化實踐,特別是以社會主義制度框架為基座的現代化實踐;從歷史文化維度而言,中國式現代化更是扎根于中華五千多年文明傳承基礎上的產物,具有深厚的歷史文化根基。習近平總書記明確指出:“如果沒有中華五千年文明,哪里有什么中國特色?如果不是中國特色,哪有我們今天這么成功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換言之,我們之所以能夠走出一條符合自身實際的發展道路,中國式現代化之所以能夠行穩致遠,其并非實用主義的選擇,而是有著深厚歷史文化根基的必然選擇。應當從更加深遠的歷史縱深出發,從中華文明源遠流長的歷史譜系出發理解中國式現代化形成和發展的內在歷史必然性。因為中華文明是人類古文明中唯一以國家形態延續至今、未曾中斷的文明形態,連續性構成了中華文明突出的特性。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中華文明的連續性,從根本上決定了中華民族必然走自己的路。”中國式現代化既是由中華文明的突出特性所形塑,同時中國式現代化也賦予了中華文明以現代生命。因為建設中華民族現代文明絕非單純封閉的“返本開新”,返回經典中所獲得的新解并非代表中華文明的現代新生,其在本質上不過是一種新的理論解釋。更為重要的是,必須將中華文明從原先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移植到現代化大生產基礎之上,使其與現代生產相融合、與現代生活相貫通,通過中國式現代化實踐的深入推進為中華文明的現代新生提供新的養料,在對傳統文明的傳承中不斷實現文明的當代新生和現代發展。
馬克思主義真理力量不斷催生中華文明的現代形態
堅持理論自覺、不斷推進理論創新,是中國共產黨在各個歷史時期不斷制勝的重要法寶。經過長期的歷史積淀和艱辛探索,中國共產黨人在新時代將推動理論創新的方法從堅持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國具體實際相結合的“第一個結合”,拓展為堅持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的“第二個結合”。“兩個結合”既是推動理論創新的根本方法,也是建設中華民族現代文明必須遵循的基本原則。如果說,堅持扎根中國式現代化建設中華民族現代文明體現了“第一個結合”,那么,堅持用馬克思主義真理力量不斷“激活”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使其不斷實現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則集中體現了“第二個結合”的基本原則,這是建設中華民族現代文明的根本方法。
“第二個結合”夯實了中華民族現代文明的歷史主體性。一種文化或文明想要站得住、立得穩,必須有自身的主體性。中華文明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引領人類文明發展的潮流,具有鮮明的歷史主體性。但是近代以來,面對西方殖民主義現代性的入侵,中華民族不僅面臨國家蒙辱、人民蒙難的現實生存性危機,更面臨著文明蒙塵的文化危機,中華文明的歷史主體性在以資本邏輯為核心的現代西方文明沖擊下遭受巨大歷史性瓦解。重建中華文明的歷史主體性,成為近代以來中國社會歷史發展的重要主題。中國仁人志士為此展開了艱辛探索,既有返回書齋的文化復古主義思潮,也有全盤西化的拿來主義實驗,但無一例外都紛紛走向了失敗的歷史窘境。可以說,“古今中西之爭”成為拷問近代以來中華文明發展的核心議題。中國共產黨成立既是近代中國歷史發展的大事變,也是中華文明轉折發展的重要標識。因為中國共產黨的成立具有深厚的文明意蘊,這一政黨具有鮮明的文明型政黨屬性,其選擇了馬克思主義理論,特別是以具體化的方式把握馬克思主義理論,不斷推進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國具體實際、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為重建中華文明歷史主體性探尋了根本方法。
通過“第二個結合”,來自異域的馬克思主義科學理論與本土文明智慧實現了有機融合,進而創造了一種既具有科學真理性力量,同時又具有鮮明中國風格的新的文化生命樣態,集中彰顯了中華民族現代文明的堅實歷史主體性。正是在此意義上,習近平總書記明確指出:“經過長期努力,我們比以往任何一個時代都更有條件破解‘古今中西之爭’,也比以往任何一個時代都更迫切需要一批熔鑄古今、匯通中西的文化成果。”
“第二個結合”指明中華民族現代文明發展的基本方向。中華民族現代文明的“現代”屬性既有現代化物質大生產的決定性作用,同時也有作為現代物質生產基礎上現代科學理論的指導作用。馬克思主義理論作為現代物質大生產科學理論總結的產物,其本身所具有的資本現代性批判的科學內涵,為不斷激活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提供了真理力量。因此,堅持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結合,為賦予中華民族新文明的“現代”屬性提供了根本保障。實際上,“第二個結合”之所以能夠推進,關鍵在于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具有內在的緊密關聯性,二者在世界觀、方法論、道德觀等層面具有諸多的相通性,相互契合是彼此結合的重要前提。當然,這種結合并非單純形式上的硬性拼湊,也不是簡單的物理反應,而是彼此深度融合基礎上所產生的深刻化學反應,而其最終產生的結果就是中華民族現代文明。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中華民族現代文明不僅包含中華傳統文明的現代新生,也包含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的最新成果;既有民族的文化基因,也有扎根中國本土與文化語境中的中國化時代化的馬克思主義理論。一方面以馬克思主義真理力量激活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不斷推動中華文明的當代“出場”并不斷催生中華文明的現代形態;另一方面,將中華文明的思想精髓不斷與馬克思主義理論融合,不斷豐富發展馬克思主義理論并使其更加成為中國的理論結晶。通過“第二個結合”所創造的文化形態是一種綜合性的文化樣態,其中既有深厚的中華文明基因,也有科學的馬克思主義真理力量,二者共同融合成中華民族現代文明的基本樣態,并使其呈現出強大的文化生命力。
中華民族現代文明展現出前所未有的歷史性超越
建設中華民族現代文明不是封閉自守的自我實驗,而是堅持立足本土與胸懷天下的有機統一。只有堅持文明交流互鑒的原則,積極吸收人類文明的一切先進成果,才能為中華民族現代文明建設提供寬廣的歷史舞臺,為構建人類文明百花園提供中國智慧、中國方案。
超越現代西方文明封閉性與形而上學抽象性的歷史困境。現代西方文明的產生與發展始終與資產階級物質生產方式的革命之間具有緊密的邏輯關系,資產階級在推動現代技術革命的過程中也逐步展開了西方現代文明的創造。資本主義機器化大生產所帶來的理性和啟蒙,代表了一個全新文明時代的到來,這是對以自然經濟為基礎的傳統文明的巨大歷史性超越。馬克思曾指出,在現代資產階級社會中,“產生了資本的偉大的文明作用;它創造了這樣一個社會階段,與這個社會階段相比,一切以前的社會階段都只表現為人類的地方性發展和對自然的崇拜”。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使抽象成為統治一切的力量,因而建立在此基礎上的現代西方文明也呈現出鮮明的抽象性,其閹割了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及其文明樣態的具體性、歷史性內涵,似乎現代西方文明成為統治一切的唯一抽象力量,人類文明的發展也似乎只有資本主義道路唯一的可能性。因此,資本主義所構筑的文明體系呈現出巨大的差序性,即馬克思所言的“東方從屬于西方”。人類文明的多元圖譜被規制為單一性存在,人類文明樣態被人為硬性分割為傳統與現代、東方與西方的巨大差異性對立。以抽象方式抽空資本主義文明的具體性內涵,進而將其打扮為先驗性的永恒存在,構筑人類社會文明圖景中的等級性格局,這是資本主義抽象文明觀的“二律背反”所在。在此背景下,“文明隔閡”“文明優劣”“文明沖突”,成為資本主義形而上學抽象文明觀所導致的必然結果,人類文明發展陷入荊棘叢生的“十字路口”。中國式現代化所獨有的中國特色本身就是對以資本邏輯為核心的西式現代化方案的巨大歷史性超越,因而建立在中國式現代化基礎上的中華民族現代文明,也是對西方文明困境的巨大歷史性超越。
堅持通過文明交流互鑒建設中華民族現代文明。中國式現代化創造人類文明新形態、建設中華民族現代文明,既是對當代中國自身文明發展的經驗總結,也是堅持以馬克思主義世界歷史理論為指導,求解人類文明發展困境的理論表達,其所具有的理論效應在某種意義上已經超越本土維度而實現了世界性價值的外溢,其集中展開了超越西方形而上學文明觀內在困境的理論與現實可能。中華文明本身所具有的突出包容性,兼容并蓄、始終開放融合是中華文明不斷吸收異域文明、推動自身發展的重要原因。同時,中華文明也具有突出的和平性,中華民族的文化基因中沒有侵略他人的因素,這使得中華文明得以不斷堅持文明交流互鑒而從不搞文化霸權。新時代中國共產黨人堅持胸懷天下的理念,堅持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始終堅信不同文明之間不存在高低優劣和等級貴賤之分,不同文明之間可以和平共處、相互融合,不同文明之間的交流互鑒是推動人類文明不同繁榮發展的根本原因。習近平總書記強調:“秉持開放包容,就是要更加積極主動地學習借鑒人類創造的一切優秀文明成果。無論是對內提升先進文化的凝聚力感召力,還是對外增強中華文明的傳播力影響力,都離不開融通中外、貫通古今。”新的歷史條件下建設中華民族現代文明,必須始終堅持馬克思主義世界歷史理論的指導,積極從人類文明的百花園中汲取有益養分為我所用。中華民族現代文明所具有的鮮明協調性、包容性,從根本上超越了資本主義文明觀的抽象性與排他性,彰顯了人類文明發展的全新路徑,為求解人類文明發展難題提供了中國方案。
概言之,中華民族現代文明以扎根中國式現代化作為其堅實的物質基礎,以堅守“兩個結合”特別是“第二個結合”作為其發展科學的方法,以堅持文明交流互鑒作為其進步的動力機制,從根本上既超越了西方文明的形而上學抽象性,又超越了近代以來中華文明發展所面臨的“古今中西之爭”的歷史困境,展現出前所未有的歷史超越性。